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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期的三个一

近期的三个一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头冉冉升起的胖子

    最近被反应胖了,胖的程度严重到群众都很关切地问:“哎呦喂,怎么成了这副模样,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,受了刺激吗?”
   没什么让我非胖不可的事情发生。一方面是最近身体不好,总是处于浮肿状态,每天起床照镜子都被对面的猪头猪脑吓一跳。最重要的是我懒得减肥啦,六分饱白灼水煮无淀粉每口嚼二十下,记录饮食饭后站立睡前不吃东西慢跑快走自我鞭笞,把自由全部谋杀,把自尊拿来折磨。减肥的心灵成本太高,最近支付不起。
   面对群众犀利的嗤笑和评论,我也只是心宽体胖到了末期心肌肥大症的境界,像圣诞老人一样呵呵地笑道:“天增岁月人增丑嘛。”,内心温柔地冉冉升起一头胖子。
   以后……也许很近,也许很远,我也会稍微控制,把自己稍稍雕琢一下。毕竟,每个胖子里都藏着一个瘦子,就像每块石头里都有座雕像。

 近期的三个一

      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张少年月白的面孔
      前段时间去录了“艺术人生”的重阳节特别节目。一共分两个部分,第一part是采访何兆武老先生。何兆武老师是个学问家,我看过的许多书原来都是他翻译的,罗素、帕斯卡尔等等。他原来毕业于西南联大,是我的心中大神汪曾祺的舍友。他前两年把读书的经历口述了一本书《上学记》。西南联大是我牵肠挂肚,百感交集的桃花源,我贪婪地读过几乎所有关于西南联大的描述。何老的这本真璞动人,我格外喜欢。
      见到何老,我不停八卦追问:“汪曾祺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呀?穿什么衣服什么鞋?您呢?也经常逃课吗?”
      何兆武老人在西南联大读了四个系,从水利到历史,有时逃课,联大的老师也不追究。我喜欢看他回忆时脸上的光,那是少年的月白的光,特别特别好看。
      对于何兆武老人心里那些深邃的角落,我能寻找到的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,那些琐碎的小事叫做“自由”。卡夫卡的名言是“一个笼子在寻找它的鸟”,我们都成了被“不自由”追捕和关押的鸟,何老怎么教我逃脱内心的鸟笼的?诶,看节目就知道了。

 近期的三个一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件非常暖和的棉袄

      节目的第二part是在杭州良渚,和嘉宾聊“我想怎么变老”的话题。
      我想怎么变老?我不想变老。关于岁月和年龄的问题,是我的唯一忌口。尤其是我下周就年满二十,在时光的检票口排队我进亦忧退亦忧。
     我曾飞快成熟,也会疾速逆生长。在成长的单行道上,我为所欲为,违章驾驶了许多次。谁知道呢?也许我可以一直逃避在捉迷藏的游戏中,也许衰老就找不到我。就像何兆武老人一样,耄耋之年还偶尔会以一个逃课恣肆的学生的模样现身,也许时间就会迷路,而我就可以继续隐藏在不断变换的匿逃里。
     我真正想讲的故事,是录完节目之后,节目嘉宾有来自台湾的庄奴老师——他今年88岁,给邓丽君写过很多词,包括《甜蜜蜜》《小城故事》——和他的夫人看到我只穿了一件裙子,就在深夜快12点的时候,到我的房间送了我一件棉袄,还和我讲了很多暖暖内含光的心里话。
     我感动得不得了。这几年我一直在参加各种活动,成了跑通告的F咖(台湾综艺节目里面的专有名称:A咖是明星,B咖是二流艺人……依次类推)。渐渐变得坚硬孤僻,整日整月地不与人交谈。大多数时候,我只是维持一个空洞神秘的微笑。且低眉,怕与众生目光对上。觉得自己慢慢变成了一块板结的孤单黑色大陆。
     庄奴和他的夫人深夜来到,是我参加了近十年大大小小活动,遇见的最让我觉得温暖的事情。他的夫人在送完棉袄离开的时候抱了我,说:“好好照顾自己,我们好爱你哦。”
     不是喜欢,不是欣赏,不是爱上,而是爱。这实在是太珍贵的东西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播出时间为:CCTV-3 10月26日20:36分《艺术人生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特别节目“中国节•重阳”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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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方舟

蒋方舟

312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1989年出生,作家,《新周刊》杂志副主编。获“人民文学奖”“朱自清散文奖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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